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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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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世

一九三九年,秋。

裘德考從此下落不明,雖然田中被陳皮鏟除,日本人的詭計沒有得逞,但日本人沒有停止侵占的步伐和膨脹的野心。

多年的平靜之後,日本發動了全面的侵華戰爭,長沙城內的老百姓都拖兒帶女的往城外逃。

張啟山也要上戰場了。

張日山看到佛爺出來:“佛爺,大家都在九爺府上等你。”

尹新月拿過軍大衣披在張啟山的身上,淡淡地說:“趕緊走吧,別讓他們等太久了。”

淡淡的語氣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悲傷,讓張啟山的心一痛,深情地凝望著幫他整理著軍大衣的尹新月,沈吟道:“我和二爺小聚之後,就直接去軍營備陣。”

“嗯。”尹新月垂下眸子,極力地忍住不哭:“我已經讓聽奴和棍奴去軍營報到了。”

“不行,”張啟山想都沒想拒絕了她,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強忍住悲傷的尹新月:“去北平路途遙遠,沒有人保護你怎麽能行呢?”

尹新月微微凝眉:“可以保護我的人我已經留下來了,倒是你,沙場兇險,多幾個幫助你的人,沒壞處。”

張啟山點了點頭,嗓音悵然道:“我打完仗親自回北平接你。”

“嗯,”尹新月極力地忍住眼眶的淚水,依舊笑著說:“我在北平等你回來。”

看到她笑了,張啟山也淡淡地笑了下:“到北平發電報給我。”

他長嘆一聲:“如果有了小丫頭他們的消息也發電報給我,最好把他們都帶到你身邊待著,有張啟嵐在你們身邊,我會放心很多的。”

現在到處都在打仗,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,如果張啟嵐還在長沙的話,他也不會如此擔憂妻子的安危。

“我會的。”尹新月明亮的杏眼閃過一絲痛楚,如黑曜石般透徹的眸子,溢出滿滿的無奈和心疼。

小丫頭他們是他的弟弟妹妹,那也是她的弟弟妹妹,不用他說,她也會做到的。

“還有如果你身體有什麽不適的話,一定要吃小丫頭留的藥,知道嗎?”張啟山深邃的眸子驟然一縮,裏面裏透著無盡的擔憂。

張啟嵐說他有克妻命,之後他也去問了八爺,八爺也說他有克妻命。

那他就不得不信了,只要是有關於妻子的事,他必須得慎重,還是她的性命問題,他就更不能忽視。

尹新月緩緩地撫摸著他顫抖不已的大手,出口哽咽,擡起眼,強忍著眼淚:“我會吃的。”

張啟山看她答應了,才松開顫抖的手,別過不舍的眸子,對著旁邊的仆人道:“小葵。”

小葵應道:“佛爺。”

“我不在的時候,好好照顧夫人。”張啟山的眼底彌漫上一層霧氣。

小葵也被離別的氣氛所感染,喉嚨哽咽道:“是,佛爺,你放心吧。”

尹新月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哭出了聲。

她哭的小臉都是淚痕,張啟山的心就疼的要命,目光深情地給她擦著眼淚。

二人都深情地凝視著彼此,半晌,張啟山才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。

他眸中情緒翻騰,最終一手按住尹新月的後腦勺,萬分不舍地吻上她柔軟的紅唇,然而吻她唇的動作卻又不自覺放柔,帶著奉若珍寶的小心翼翼。

夫妻二人都貪婪地攫取著屬於雙方的氣息,用力地探索者每一個角落這一瞬間的悸動,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。

半晌之後,張啟山壓下心中的不舍在尹新月額頭落下一吻,然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
他怕再不走,就更不舍了。

他是軍人,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,既然他選了這條從軍的路,就要承擔軍人的職責和所有的後果。

小葵看著傷心不已的尹新月,擔憂地問:“夫人,我們真的不走了嗎?”

尹新月平覆著心裏翻騰的情緒,擦了擦眼淚,語氣艱澀道:“不走,這一戰,如果他打贏了,我自然要在家裏等著給他接風,如果輸了,就算我只身一人回到北平,又有什麽意義。”

她閉了閉眼,聲音有些疲憊和不舍:“再說了,萬一小丫頭他們回來了,見不到她大哥,肯定又要哭的。”

她現在無比希望小丫頭能陪在她身邊,一塊等著夫君,她兄長,得勝歸來,一家團圓。

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,雙手抱著蜷曲的雙腿,眉宇間凝固著傷心和思念還有恐懼,她咬了咬唇,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把頭埋在膝上哭了起來。

張啟山來到了解雨樓就看到他們四人在打麻將。

齊八爺輸的都快沒盤纏了,看到佛爺來了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,一把推掉麻將,耍賴皮道:“不玩了不玩了,”跑到張啟山身邊,拉著他的胳膊像是在撒嬌似的:“哎呦,佛爺你可算是來了,你為什麽不早一點來呢。”

齊八爺這副耍賴撒嬌的模樣,像極了小丫頭向他撒嬌的時候樣子,忍不住挑眉道:“你這個樣子像極了我妹妹向我撒嬌的樣子。”

二月紅他們都抿唇一笑,可不是嘛,小丫頭每次向佛爺撒嬌的時候都是可愛賣萌的,不管有多無理取鬧的要求,佛爺都有求必應。

“我才不要像你家小丫頭呢,”齊八爺挺直胸膛:“我可是堂堂的爺們。”

張啟山笑了笑,溫聲道:“你剛才怎麽了?”

二月紅溫婉笑道:“他不想再輸了。”

“哦,”張啟山才明白過來,原來是打麻將打輸了呀。

齊八爺又開始不自覺地向張啟山撒嬌道:“我今天晚上就要走了,你說他們也不給我一點路費什麽的,真是。”

霍三娘出聲道:“霍家明日一早也要動身,去往南方避禍。”

張啟山點頭道:“長沙現在已經不安全了,散了好,對了九爺,你有什麽打算?”

解九爺嗓音平靜道:“我準備去香港那邊,正好有些生意上的往來,生活也方便一些。”

“好,”張啟山看向二月紅:“二爺呢?”

二月紅嘆息一聲:“我和丫頭準備去一趟白喬。”

白喬是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,先把丫頭安置在那裏,他也放心,之後才能安心做他的事情。

張啟山沈聲道: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。”

二爺立馬問:“佛爺你呢?”

他們都走了,佛爺怎麽辦?

張啟山神情平淡,從容一笑:“保家衛國是軍人的使命,現在戰況這麽緊,我盼到時九門眾人歸來之後,中華光覆,日寇已退,到那時大家記得在我的墳前上柱香。”

齊八爺聽了心裏淒然不已,忍不住吱聲道:“佛爺,你這話說的真是的。”

大家聽了都心裏亂如麻,神色覆雜,不知該說什麽。

張啟山到沒什麽,打仗哪有不犧牲的,沈吟道:“我希望你們不要忘記,我還有個夫人叫尹新月。”

小丫頭有張啟嵐護著,他很放心,而他的夫人尹新月,假如他不在了,誰來護她?

一想到這,他的心就好像被刀紮的鮮血淋漓。

那就盡他所能給她安排好最大的保障。

解九爺一聽就明白了佛爺的話裏的意思,正色道:“佛爺請放心,我們會傳訓下去,從今以後九門中人,不可冒犯新月飯店。”

於是四人都朝佛爺拱著手。

“多謝。”張啟山深邃的目光中,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感激,那深淵似的眸色中,更是隱含著對妻子的默默牽掛。

他告別二月紅他們來到街上,看著人去城空的長沙城,他想起了他艱難險阻,幾乎九死一生地從東北來到長沙城。

那時他身無分文,餓的饑腸轆轆,咽著口水看著路邊香氣撲鼻的小吃攤,

突然他的衣擺給人拽了一下,低頭就看到一個和小丫頭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拿著蘋果遞給他,甜甜地笑著說:“哥哥給你吃。”

他木然地接過蘋果,就聽到那個小姑娘的家人在喊著她:“小仙姑,回來吃飯了。”

“知道了,小姨。”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牽著她小姨的手回家了去。

而他看著手裏的蘋果,就好像在沙漠裏走了好久終於找到了綠洲,迫不及待地咬著蘋果吃。

他在街上漫無目標地走著,經過了八爺的算命攤,黑背老六常守的墻角,五爺的府邸,霍府,三爺的府邸,梨園。

與九門兄弟相識的畫面在張啟山眼前一頁一頁的翻開,恍如昨日重現。

最後他來到嵐真堂,坐在空無一人的藥鋪裏,耳邊盡是小丫頭嬌俏的話語。

“大哥,我還要吃糖葫蘆”

“不能再吃了,不然你的牙就長不出來了”

“你又打我,我要給爺爺奶奶燒紙去,讓他們也打打二叔,給我出出氣”

“好好好,我下次不打你了”

“這還差不多,小丫頭往他臉上吧唧一口”

張啟山緩緩地擡起手摸著被小丫頭親的臉頰,好像小丫頭真的親了他一下,那感覺像是棉花糖似的,軟糯香甜。

他看著空空如也的嵐真堂,閉了閉眼,心裏仿佛被火烤一般難受,他揉捏眉心。

真真,晴晴,啟嵐,你們要多保重,好好的活著。

大哥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你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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